讲座纪要｜民间儒家教育何以复兴？兼谈社会科学视野下的儒学研究

2025年6月11日下午，由清华大学历史系主办的学术讲座在蒙民伟人文楼B201顺利举行。本次讲座邀请英国布莱顿大学社会学系主任王苍龙博士作题为“民间儒家教育何以复兴？兼谈社会科学视野下的儒学研究”的专题演讲。讲座由我系助理研究员楼庭坚主持，吸引了校内多个院系的师生参加，现场气氛热烈。

王苍龙博士为爱丁堡大学社会学博士，长期从事当代中国儒家教育、个体化与公民身份等议题的研究。近年来，王博士以民族志方法深入田野，对多个民间儒家学校展开长期跟踪调查，发表了大量富有启发性的成果，并出版专著 Cultivating the Confucian Individual（Palgrave Macmillan, 2023）与The Rise of Confucian Citizens in China（Routledge, 2024）。

在本次报告中，王博士首先从现代性与个体化理论入手，引用乌尔里希·贝克（Ulrich Beck）关于“第二现代性”的理论框架，指出个体从传统角色与集体身份中“脱嵌”并自主构建自我的趋势，也在中国社会中呈现出特殊路径。他特别强调“国家管理的个体化”与“威权个体化”两一互相嵌套的概念：即中国式个体化是在国家主导、政策塑造与制度引导下推进的，其表现既有个体自主性的增长，也受到强烈的结构限制。

在此背景下，王博士引出了民间儒家教育复兴的社会语境。他指出，部分中产家长出于对国家体制教育“应试化”与“道德真空”的不满，开始选择将子女送入私塾、书院等儒家教育机构，寄望通过经典诵读、道德教化来培养孩子的人格、品格与精神追求。这些家长通常具备一定的文化资本，既批判国家教育系统的工具主义倾向，又因学历焦虑、资源限制等不得不部分依赖体制教育，实现一种复杂的“脱嵌—再嵌入”的动态过程。

讲座中，王博士具体分析了他田野调查中三类具有代表性的现象：

1. 教育选择的道德化叙事：家长强调“道统优于政统”，视儒家教育为重建道德秩序的手段，通过经典背诵与生活教化对抗“功利主义”与“唯分数论”的主流教育逻辑。

2. 儒家学校教学实践的制度张力：一方面，儒家学校提倡“个体化背诵”“因材施教”等形式，鼓励学生在纪律规范下实现自主学习；另一方面，这种教学方法也面临“权威性”与“自主性”之间的张力。

3. 学生与家庭的多重个体主义表现：部分学生发展出一种柔性的个体主义价值观，追求兴趣、自我实现与内在自由，与父母期待的“圣贤人格”之间形成显著冲突。这种价值观的差异也在家庭内部引发诸多协商与矛盾。

在讲座的最后部分，王博士进一步呼吁在当前儒学研究中引入更多社会科学的理论与方法。他指出，面对儒学“分科化”“碎片化”“多元化”的趋势，仅凭传统经学或哲学路径已难以解释儒家在现实社会中的复杂运作。社会学、人类学与政治学等学科的介入，能够更有效地揭示儒家思想如何在当代被重新阐释、实践、制度化，并影响现代个体的认同建构与行为选择。

讲座结束后，现场师生就民间儒学与国家政策之间的关系、线上线下教学模式的差异性、个体在儒学教育中的心理认同等问题与主讲人进行了深入交流。王博士也就儒家教育如何在现实困境中寻求制度性出路提出了自己的观察与展望。

本次讲座不仅为大家提供了一个理解当代中国教育实践与个体化进程的新视角，也展示了跨学科研究如何为儒学研究打开新的理论空间。

                                                         楼庭坚/文图